暑假接近尾聲,新的一學期即將開始,今天傍晚我ㄧ位即將展翅高飛的學生及她的父母親一起回來看我,趁著北上唸大學前,特地來跟我道謝與道別。六年前,昀芝的爸媽經由昀芝的鋼琴老師推薦,帶著她來找我,就是同樣的位置,我們第一次見面,當時陽光從窗外灑進來,照在昀芝圓圓的臉上,這個小學才剛畢業的小女孩ㄧ直對著我大大地傻笑,就是那份「憨直」(ㄏㄠˋㄉㄞˉ)深深吸引我,心裡想怎麼有如此可愛如陽光般的小女孩啊! 加上昀芝的爸媽非常溫善誠懇,我們相談甚歡,從此開始了我們六年的師生琴緣。
這六年的時間,陪伴著昀芝從「傻到不知道害怕為何物的小少女階段」進入「敏感在意周遭人事物又自我懷疑的青春期」,接著到「逐漸成熟地接受自己的優缺點,並發奮圖強力拼夢想的高三戰鬥高峰」,真的可以說是ㄧ關接一關的挑戰,有上天降福的彰化縣賽鋼琴獨奏冠軍、高中聯招考上第一志願台中二中音樂班的滿堂賀喜,也有明明準備得很好,但是,昀芝一上台竟然就腦袋當機,硬生生地在舞台上「走鐘」的傷心時刻。有好多次,昀芝考完鋼琴術科考試後來找我,一看到我,話都還沒有說,就忍不住眼淚一直掉,我知道她又成為「舞台上的逃兵」了⋯⋯她氣自己總在最後關頭懦弱不相信自己,無法「完成自己可以做到的演出」,害怕恐懼讓她只是「選擇安全地彈完」。這種氣餒跟挫敗一直困擾著昀芝,還好她的個性天生樂觀,加上充滿愛的家庭,所以每每跌倒了,都還是可以眼淚擦擦繼續摸索那個「舞台上的自己」。
今年一月初,昀芝在學測考前兩週病倒,整整臥床快ㄧ星期,當時她的家人跟我真的憂心不已。但是,看著在床上完全不能動不能吃、一直昏睡的孩子,我們心中只有祈求「平安」跟「健康」,那是昀芝的爸媽跟我最大的希望。慶幸昀芝夠堅強,她撐了過來,身體一天天復元,但是眩暈症狀仍然很厲害。剛開始幾次上課,我們只能非常緩慢地練昀芝的手指,因為她完全不能動到頭跟身體,否則就會暈眩想吐,因此,也只能在這樣的情況下,先讓昀芝腦中的音樂記憶及手的觸感慢慢地回復。一直到學測考前一天,她才停止服用眩暈的藥(因為吃藥會昏睡)⋯⋯就這樣昏昏沉沉中,昀芝考完學測,之後距離上台北鋼琴術科大考中間,我們只有10天的時間!!!我們不僅要在各個曲子慢慢加速回到原速,還要繼續處理很多細節,最重要的是要穩住昀芝不安的心⋯⋯那是一段極為煎熬的過程,我只能交代她放寬心,平衡練習和復元休息的時間,因為急不得!但是,時間就是那麼有限。還好,昀芝的家人跟我都有個共識:盡力去完成這個準備了很久的考試就好,第幾志願都無所謂⋯⋯所幸昀芝恢復得不錯,一天天穩定,加上很多知道狀況的親朋好友的關心與祝福,讓昀芝發揮最大的潛能,得到最佳的考試狀況,最後順利完成術科大考的各項考試。尤其鋼琴以接近特優的極優異成績,錄取她心目中的第一志願師大音樂系。當昀芝媽媽轉告我這個喜訊時,我們都幾乎喜極而泣,因為那是多麼多麼多麼煎熬後的喜悅!感謝上天的恩典與祝福、感謝一些好心人給昀芝的關心與支持,最棒的是昀芝及她的家人奮鬥到最後一刻的努力與堅持!這真是人生中美好的一場挑戰,而我們親、師、生一起攜手走過來了。
今晚,我們親、師、生又再度坐在初見面的老位置,回憶起這些年的林林總總,昀芝爸爸說:「關關難過關關過!」真的是這樣,學音樂的路長,怎麼可能ㄧ帆風順?看著眼前這個甜美又眼神堅定的大孩子,我知道她準備好要展翅飛向她的音樂夢想,我和一直很疼愛她的師丈心中滿滿的喜悅與祝福!感恩有這麼棒的家長如此惜緣重情,親自帶著孩子來完成道謝與道別,為這些年的「琴緣」畫上完美的句點,這是多麼美好的身教典範!今晚,我以身為一個「鋼琴老師」,很有尊嚴!感恩昀芝爸爸媽媽及親愛的昀芝!
取自許芳瑛臉書,2021/8/23